有很多企业称微软是“技术跟随者”而不是“技术创新者”,说起时总是满脸的不屑。我同意这个论点,又不同意“不屑的脸色”。微软的早期无疑是创新者(好多版本的书里都写了盖茨如何亲自写出来Basic语言之类的故事),到了后来,微软的确有意识地部分采取“技术跟随”的战略:紧盯着市场上冒出的任何新的技术动向,密切观察新技术对市场的潜在影响力,分析新技术与微软现有的产品技术结合可能产生的制高控制力。许多新技术刚一冒头就夭折了,或被吞并了,有少数生存下来是因为具有代表未来的强大生命力,当这少数新技术生存下来并的确证实了价值时,微软即可以扑上来“跟随”,在很短时间内开发出产品,或者干脆把原创者买了,并迅速占领市场。买不到也没关系,只要微软宣称“已完成同类产品开发,近期上市”云云,小公司的订单立即锐减,因为客户们宁可等微软……
这样的“技术跟随”战略好处是明摆着的:省去大量研发经费人力时间,最有效地利用全行业的创造智慧,避免过多投资在错误的研发方向(创新是注定要失败很多次才能有一次成功的,无数企业已经因此错误而死去)。但是企业要想得到如此“取巧”的厚益必须具备几个条件:有兼备先知先觉和后知后觉能力的技术资本家天才,有雄厚的资本(资金和人才)支撑,足以在滞后一年或更久仍能一扑而就,后发而成功。这两点,微软都有。盖茨就是既能前瞻又能后随的技术资本家天才,懂技术,更懂得如何能把技术转化成资本。他在工业时代就站到了信息时代的前沿,开发推广了最有垄断意义的信息产品;又能在信息时代仍然成功运用工业时代赚钱办法,以信息产品为垄断原材料矿产,赚大钱。那些酸酸的脸色后面,未必不想接近这个境界,只是因做不到才“酸”的。
其实,跟随和领先,就其对社会的最终意义难说谁差谁好。微软的跟随做法使很多新技术迅速转换为产品,转变为市场,赋予创新技术价值和生命。不然,有些新技术可能根本无力完成从技术到市场这个生命的蜕变,刚被世人夸奖“多漂亮的孩子”就夭折了。今天中国软件产业在奋起努力时,除了要坚持用中国人自己的智慧和志气来创造,编写自主软件,在挑战微软时,也应该想想如何能实际地借鉴微软的成功经验,特别是如何利用全行业的智慧和市场能力。说软件之外的例子,日本也是这么“跟随着”从废墟上爬起来的,先跟随着想办法在国际市场林立的欧美粗腿之间挤进去一只脚,积蓄一些力量,再开始创新,当终于把另一只脚踏进去时,已经有了自主产品,可以两只脚站起来了。中国软件业太过分割,千百个小作坊分散了中国的智慧,做出来的产品多数注定是重复的、纤弱的,一定要想个法子联合起来才有可能加速成长,先要有生存能力才能谈竞争能力,我又忍不住要“乌托邦”:中国能不能兼并或合并一些国际上的中小软件企业呢?那可能会提前把一只脚迈进国际市场。不然,等到中国特色的、最适合中国人使用习惯的文字处理软件真正打跑了微软时,占领的也仅是中国自己的市场。
今年3月8日盖茨的深圳之行是由我负责的,应该说是部分负责,我没有沾手“维纳斯”不敢掠美。3月6、7两日先在香港参加微软亚洲区企业客户高峰会,盖茨会见中国客户时我做翻译。7日晚上我先赶到深圳,为第二天盖茨访深做最后准备。这一次是真正接触到微软之神的真身法像,从早晨8点25分(这次比预计提前到了二十分钟)车到五洲宾馆门口,到下午3点40分上车离开,我和乔治寸步不离盖茨身边五个半小时(除了“维纳斯”活动的一个半小时)。所有活动都在宾馆内进行,每一个活动每一条路线都是用秒表量过很多遍,路线安排尽量减少从走道经过,但每次走出房间经过人群时都要有一阵拥挤紧张,这次,轮到我兼当保镖了。
盖茨出访时都是由当地分公司安排节目程序,程序要提前报给总部审批,总部只就程序衔接环节加以提醒。比如,在活动间隙要提醒盖茨喝水,留出几分钟万一他要方便,沿活动路线安全保卫之类的事。
吴士宏(30)
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